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9月21日 中央广播电视总台科教频道 《地理·中国》栏目 《中国古建史话 · 山岳奇观》 第二集
播出武当山古建筑专辑
《寻道武当》
清晨，第一缕阳光，洒向武当山主峰，峰顶上的建筑，在阳光的照射下，熠熠生辉。
这是武当山中，最为特殊，也最为重要的一座建筑。其规格形制之高、建造工艺之奇巧，是武当山中其它古建筑所无法比拟的。山脚下，一座大型宫观的修缮工作正在进行。一梁一柱、一砖一瓦，都必须严格遵照古代的规制。这对工匠们是个挑战，技艺与匠心，要在修旧如旧的原则中，得到考验。这里的建筑群落，是中国古代建筑史上的明珠。对这颗明珠进行探寻，我们可以在感叹古代工匠奇思巧技的同时，领略皇家赦建宫观群落的宏伟；在那些保留至今的民间技艺与风俗间，感悟武当文化的传承。这块小小的腊模，会在不断地调整、精修之后，与其它部件组合在一起，经过铜水的浇铸，它们将以1比24的比例，完美呈现武当山金殿的样貌。
这是王建华的又一次大胆尝试。作为一名武当山从事古建修复工作的青铜铸造师，如何用自己掌握的技艺，来制作武当山金殿的缩比模型，一直是他心中的夙愿。
王建华：金殿是咱们国家铜建筑目前留存的规模最大，气势最宏伟的一个古建筑。不论是在咱们国家，还是在世界上，就是它就是我们这个铜建筑的一个瑰宝。所以我就想的话，就是把这个金殿复制下来以后，主要是给人们留下一个，永久性的一个记忆。
纵观武当山古建筑群落，从形式最简单的岩洞，到民间自发修造的道观；从危崖上的摩崖建筑，到皇家赦建的大型宫观，方圆三百余千米的范围内，几乎涵盖了中国古代建筑的各种形式与规制；从唐至明，历代的建筑样式得以保留和传承。在武当山建筑群中，位于天柱峰顶的金殿尤为特殊。
金殿，位于武当山主峰天柱峰之巅。它宽约4米，进深约3米，高约6米，从立柱到墙面，从脊兽到斗拱、榫卯，这座建筑的每一个部件都是纯铜铸造的。这是中国目前已知最大的铜铸鎏金建筑。重檐庑殿式的屋顶，是中国古建筑中的最高形制，彰显着皇家赦建宫观的气派。
金殿的雄伟，吸引着王建华的目光。他想运用铸铜技艺，制作出精细的金殿缩比模型。并且希望在这样的过程中，更好地研究中国传统建筑构件、掌握古建修复技巧中的精华。
从2003年开始，王建华就着手搜集和研究金殿的相关资料，直到十多年之后，他才开始着手进行金殿模型的制作。
王建华：上面的这个斗拱，和下面的斗拱加在一起，一共是120朵的斗拱，它这个斗拱它主要分三个类型，一个是角斗，一个是柱斗，再一个就是平升斗。 斗拱是中国传统建筑中的重要构件，错落有致的搭接，让斗拱有了美的观感。而更重要的是，这个构件在连接起梁与柱的同时，让来自上方构件的重力，得到了有效地向传导。斗拱中的每一个部件，都有着相应的规格，哪怕差之分毫，也会影响整个建筑的稳固。
即使是制作缩比模型，它的每一个部件，也需要在原件的基础上，严格地等比例缩小。没有金殿每一个部件的准确资料，王建华的尝试，注定会失败。解决这个问题的方法只有一个，对金殿每一个部件都进行实地勘测。
通过勘测，王建华得到了金殿各个构件的精确数据，也充分领略到斗拱结构在古建中的魅力和装饰性，他在此基础上，绘制出了金殿模型的第一套施工图纸。之后的工作，在不断试错、调整、失败中重复了七年的时间， 才终于完成了自己的心愿。
这件金殿缩比模型，精准地复刻了金殿的每一处细节。纤细精巧的斗拱、细致生动的脊兽，这每一处细节中，记录着王建华团队为此付出的努力，同时，也折射出古代工匠，在修造金殿时的精湛技艺。 金殿的屋顶为重檐庑殿式，这是中国古代建筑中，等级最高的屋顶样式，多用于皇宫主殿，故宫太和殿是最典型的代表。 作为一座皇家赦建建筑，金殿能够被赋予如此高的规格，足见当年的统治者，对武当山的重视。 中国道教名山，几乎遍布全国，比较著名的有龙虎山、三清山、老君山等。在这些名山中，唯有武当山脱颖而出，形成了以金殿为代表的大规模皇家赦建宫观群落。这个现象的背后，有着复杂的历史与地理原因。
事实上，武当山宫观建筑群落的形成，经历了一段漫长的时期，直到某个特定的历史时刻，才迎来了古代建筑和山岳文化相互融合发展的巅峰。这个过程中所遗留的证据，就散落在武当山的群峰之间。
天柱峰以北的狮子峰下，一处山体凹腔，是武当山区域内保存的，形式最为简单，年代相对较为久远的修道场所。
山林深处，不易被人察觉的天然洞穴，满足了古人避世清修的诉求。在武当山，这样的场所，被称为“岩”。
隐仙岩 温明：元朝的这个刘道明讲的武当福地总真集，他讲武当山有三十六岩，古代的出家人，隐士叫恨山不高，恨林不密，恨闲名落人耳，就是想清净，岩洞这样理解就是说，没有经过人工雕凿整理的，就叫岩。经过出家人整理过，适合人生活起居的地方，叫岩庙。 作为武当山上，最原始、最简单的修道场所，“岩”的出现，折射出很久以前，就有道人来此避世清修的实情。而《武当福地总真集》中，关于尹喜曾于武当山隐修的记载，从另一个侧面，证明了武当山道教文化起源，不会晚于汉朝。
但那一段时期，武当山上的道教建筑，并没有得到更大的发展，也没有相应的史料记载。这种情况，一直持续到了唐朝初年。直到贞观年间发生的一次求雨事件，让武当山从此进入当朝统治者的视野。
沿着尹仙岩前的山路迂回向上，灵应峰前一处开阔的山间平台上，矗立着一座气势恢宏的大型宫观。
长阶的尽头，是一座有着重檐歇山顶的大殿。它是整个院落中保存最完整的建筑。以这座大殿为参照，辅以现存的影壁、碑亭、配殿等建筑遗迹，不难想像出这座宫观原本的气象。
这是它是武当山目前现存，并有据可考的第一座皇家赦建宫观，它的出现，源于唐贞观年间的一次祈雨。 贞观年间，当时的均州太守姚简，奉圣旨祈雨。在武当山五龙峰祝祷后，天降大雨。贞观天子闻讯大喜，便下令修建“五龙祠”，以谢苍天。
自那以后，武当山不断吸引着皇家的目光，这里的道教建筑，也开始经历由祠到观，再到宫的发展过程。这样的变化，在五龙宫上也得到了体现。如今超过25万平方米的遗址面积，就是一个例证。
武汉大学城市设计学院教授王炎松，带领着他的团队，在五龙宫考古发掘成果的基础上，以现存遗迹为参照，结合大量古建数据，尝试着复原五龙宫原本的样貌。 王炎松：那么在这个复原过程中，一个证据就是考古现场证据，还有一个就是文献证据。还有这个建筑形制的证据，武当祥瑞图，所谓祥瑞图就是说，它把这个建成的效果，它报给皇帝。同时又根据这个现场的考古证据，揭开一点，我们就采集点数据。 三年的辛苦付出，换来了三分钟的精美动画。五龙宫应有的历史样貌，随着镜头的推进，一点一点展现出来。
无论是动画里，还是现实中的五龙宫大殿本身，最让人关注的，是黑色的屋瓦。按明清时期的建筑规制，除皇宫外，皇家赦建的建筑，其屋顶形制与屋瓦的颜色，有着严格的对照关系。
按照这样的规定，重檐歇山顶，应敷以绿色琉璃瓦，但五龙宫大殿使用的却是黑色屋瓦。这样的差异，并非人为的疏忽，而是后世复修五龙宫的工匠们，对宋朝传统的承袭。这又是什么原因呢？
原来，自宋朝起，皇室确立了武当山的重要地位，并将其作为道教文化中，北方真武大帝的道场。真武大帝的化身，即为玄武，作为镇守北方的灵兽，其代表着水。在中国传统五行中，常以黑色来代表北方之水，而“玄”又有形容黑色之意，故而，古代工匠在满足皇家赦建建筑应有规格的情况下，又以黑色屋瓦，突出真武的身份。可以说，这次改变屋顶的颜色，又为五龙宫的皇室身份增加了厚重的一笔。
自唐开始，各类皇家赦建建筑开始不断出现在武当山，而这样的变化，也带动了民间自建宫观群的发展。
南岩，位于武当山天柱峰以南，山高势险，壁立千仞。 山岭间的一处石碑上，记述着这里一处宫观的修建历程。
温明：所以这个碑很有价值。它是什么时候的碑呢，元朝元仁宗延佑年间的，这里面记载的一个历史事实，就是当时的道人张守清。
据碑文记载，元仁宗时期，道人张守清通过募集善款的方式，主持修建了南岩宫。当时的匠人们，开山凿石，将原本的岩洞，改建为石殿，其后，又依绝壁，修凿拜道，并平整山势，扩建大殿、山门等附属建筑。
历经20余年的施工，一座大型宫观得以耸立于南岩的绝壁上。
它是武当山民间自发修建的宫观中，最有代表性的一座，以险、美、绝而为世人称赞。
危崖下的石殿坐北朝南，全部建于悬崖之上。殿内铺着石板瓦，梁、柱、门、窗、斗拱等全部用石材雕凿，是一座典型的石砌仿木建筑。
石殿外，古代工匠将突出于崖壁的石梁，雕成龙首的形象，并在龙头上放置香炉。这道被称为龙头香的石梁，为本就建于悬崖之上的南岩宫，增添了一丝险绝。
南岩宫建筑群中，既有石雕的刚毅，又有木雕的温婉。石与木，与危崖，一同在南岩绝壁，构建了武当山最为险绝的一处宫观。 经由唐、宋、元三朝的发展，武当山皇家赦建宫观群落，在明朝早期，迎来了鼎盛时期。明成祖朱棣，通过靖难之役，登上了皇位。为了巩固皇权，以及固守北方领土，他展开了两项伟大的工程。其一，是为迁都而修建北京城，其二，就是大修武当。
南修武当，北建皇城，两项工程几乎同时进行，都有着皇家建筑应有的规制与标准，又都成为今天举世闻名的建筑艺术瑰宝。
明朝初年的这次大修中，新建的宫观，被赋予了很高的规制。究其原因，在于朱棣在决定大修武当之初，便已有了将武当山上的道教宫观群落，纳入皇室庙宇的打算，也让武当山上历代皇家赦建宫观，得到了妥善的修复与扩建。五龙宫、紫霄宫等大型宫观，得以展现皇家建筑的恢宏气势。
这些宫观的主殿，有着统一的重檐歇山顶，这是中国传统建筑等级中，位列第二的形制，它足以显现皇室的重视，与皇家建筑的庄严。
山岭间的宫观已经有了这样的规格，那么，武当山主峰天柱峰上，又该用什么样的建筑，来体现皇家的规格，成为工匠们细心思考的问题。
他们把目光放在了真武大帝上。
作为真武大帝化身的玄武，它的形象是龟蛇同体。如何在武当山上体现这一形象，是大修武当的工匠们所面临的一道难题。
所幸的是，自然的山形地貌，为这些工匠们解决了这道难题中的一部分，同时，也给后人留下了无尽的想象空间。
狮子峰，位于武当山主峰天柱峰的对面。站在狮子峰顶，以一个特定的角度去观察就会发现，天柱峰与周围的山岭组合在一起，好似一只乌龟的形象。
自然景观的巧妙组合，加上合理的想象，构成了天柱峰“天造玄武”中，神龟的意象。然而，该如何在现有的景观基础上，增添蛇的形象呢？ 天柱峰顶建有金殿，天柱峰下，则是道人们生活起居的场所，将二者连接起来的，是一道蜿蜒而上的山道。
这条盘山道的外侧筑起宫墙，确保古人可以安全地前往峰顶敬香朝拜，同时也解决了如何打造玄武形象的难题。
红色的宫墙依山盘旋而上，远望恰如长蛇盘于龟背，自然山势在古代工匠合理的规划中，组合成了龟蛇同体的玄武形象。古人巧借山势造景的杰出智慧和理念，直到今天依然为现在建筑所采用。
修建在这片区域的宫殿群，其规格既要与“天造玄武”的山势相匹配，又能符合皇家赦建宫观中最重要建筑的规制，能够同时满足这两个诉求的，只有重檐庑殿式建筑。
庑殿顶，由一条主脊和四条垂脊构成。它的外观流畅、端庄。单檐之下，再加一层屋檐，则更具恢宏、威严之感。这样的屋顶形制，一直被皇室所用，且只能用在皇宫中最主要的建筑。
在朱棣时期开展的两项大工程中，留下了两座重檐庑殿式建筑。一座名叫太和殿，位于今天的故宫内；另一座，屹立在武当之巅，这就是金殿。自此，两座代表皇家最高规格的建筑，一南一北，遥相对望。为了更进一步彰显皇室的尊贵，在建筑材质的选择上，金殿用纯铜浇铸的方式来打造每一个构件。所有部件搭建完成后，又采用鎏金的方式，让这座建筑显得更加熠熠生辉。用如此复杂的工艺，来打造一座建筑，不仅仅是彰显威严，还有着科学的考虑。鎏金层有效地隔绝了氧，避免了金殿的铜质构件因为氧化生锈而损毁的情况。而用纯铜来建造金殿，则是为了避免山岳古建一个重要的安全隐患。每年3到9月，是武当山的雨季，天柱峰是武当山海拔最高的山峰，空气对流愈加明显。强对流天气产生的雷电，对于修建在这里的砖木结构建筑极具破坏力。而古人用纯铜来建造金殿，一方面突显它赦建宫殿的规格，另一方面，利用铜本身的导电能力，让金殿本身成为一个硕大的“避雷针”，从而保证它不被雷电击毁。作为武当山宫观群中，地位最高的建筑，金殿是古代工工匠的精湛技艺的体现，同时，也折射出古人的建筑智慧。五龙宫一侧的山岭间，隐藏着一段古道。古道两侧，不时会出现古人开山采石的遗迹。被开采的山崖前，都保留大片的空场，周边用山石垒起挡土墙，这是当年武当山“修山”的重要佐证。大修武当时，朱棣曾下令，除建筑所需石料就地开采外，其它物料均由山外运来，并且严禁在武当山中砍伐树木。这样的政令，最大程度地保证了武当山林木资源和生态环境，不被工程所破坏。而开山凿石后，山前留下了大量空场和阶地，工人们在其边缘垒起挡土墙，以防止水土流失。这些场地被分配给参与工程的民众，他们可以在这里耕种、安家，并参与“修山”过程。通过不断的修山，植被得到了恢复，水土流失得到了有效的治理。山间林木涵养的水源，化作涓涓溪流，汇入江河，滋养着生活在这里的人们。在不断修山的过程中，来自同一个区域、有着相同爱好、相同技能的人聚集在一起，安家落户、开枝散叶，他们所掌握的技艺，得以代代相传。在修山与生活的交替中，心境也潜移默化，溶于自然。当心境与自然契合，更多的人，就学会了如何与自然相处，又如何巧用自然资源。天柱峰下的小村落里，人们保留着最传统的豆腐制作手法。同样是山间小村，盐池河镇的村落里养蜂酿蜜，为天柱峰上道观提供日常饮食和必备药材。生活在这里的人们，似乎总是乐天知命，他们讲求顺应自然，这或许是武当文化的潜移默化，又或许是自然山水在生活中留下的印记。武当山，依然峡深谷幽，山岭叠翠，在这样的静谧的环境中，道人潜心山水，雅士斫琴制器，武者自强不息。“修物要先修心，修山才能养山。” 这些看似朴素的谚语，或许就是这座高山，赋予生活在这里的人们，最深厚的文化内涵。
来源：人文十堰 |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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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24-9-23 17:25:07
